原创首发 | 金角财经作者 | 鸿 羽“专业做鸡十年”。当你的央行征信报告出现这些字眼时，会有什么感受？你可能会觉得，这是假的吧？是登进了骗子网站了吧？被恶搞了吧？不，这是真的。是一家正规银行旗下、周鸿祎有参股的、有金融牌照、接入征信的放贷公司干的。一家放贷公司，真可以为所欲为地填写征信报告？她确实逾期了新闻，相信不少人都看到了。4月初，江苏南通的房女士在查询个人征信时发现，其职业信息“工作单位”一栏中竟然出现了 “专业做鸡十年”的侮辱性字眼。恍惚间，房女士觉得自己好像成了港片里的女主角，因为借高利贷被“大耳窿”追债，门口和墙壁被泼了红油漆。泼红油漆、写大字、骂粗口，这正是港产片里“大耳窿”放高利贷后逼人还钱的手段。人民银行太原中心支行调查发现，填上这个侮辱性字眼涉嫌上传不当信息的晋商消费金融股份有限公司（下称“晋商消费金融”）。事情其实很简单，就是普通的借贷关系。2018年4月，房女士来到南通中南大厦的晋商消费金融分支机构，借了一笔16.2万元的个人消费贷款，贷款宽限期限约定为36个月。去年2月，房女士向晋商消费金融提出因疫情影响延期还款，晋商消费金融同意房女士延至2020年底再接着还款。截至目前，她尚需偿还本息7万余元。目前为止，大部分新闻关于此事件的报道，都绕过了房女士她到底有没有继续还款，到底有没有逾期的问题。事实上，她的确逾期了。新冠肺炎疫情发生后，晋商消费金融公司针对受疫情影响暂无法按期还款的客户推出一些优惠服务，房女士由此申请了贷款展期。征信报告显示，该项贷款在2020年2月-12月没有还款的计划安排。但进入2021年以后，她并没有恢复还款。直到4月6日，她跑去打印了自己的征信报告，她逾期已经超过3个月。在征信评估里，逾期超过3个月的，是较为严重的违约行为。而放贷机构在逾期超过3个月以后，也会采取进一步的催收行为。比如把债包转让给催收公司、批量起诉，又或者催收手段升级，比如通讯录轰炸，群发P图一类的。晋商消费金融显然选择的是最后一种方式。但是，现在敢搞通讯录轰炸和群发P图的，基本全都抓进去了。那怎么办？野路子没办法走了，但谁也没想到，他们竟从征信入手。但回头想想，在征信里加上“专业做鸡十年”，跟P图群发，在这家放贷公司的眼里，其实是一个套路的。只是，征信中心这种隶属央行的机构，一听起来，老百姓眼里就都是满满的权威感。出具的征信报告，也正是一个个体公民在社会里的信用评估标准。敢在这种“官方定性”的文件里这么干，太虎了。所以，这家放贷机构，到底是什么来头？背后是银行与周鸿祎晋商消费金融的官网写着：经中国银保监会批准成立的全国性持牌消费金融公司，中国银行业协会消费金融专业委员会成员。成立于2016年2月23日，总部位于山西太原。是经中国银行业监督管理主管部门批准成立的全国第14家消费金融公司。既然是贷款机构，有“晋商”字眼，又和银行业串联得这么紧密，很多人难免会想到晋商银行。没错，还真的是银行背景。企查查数据显示，晋商消费金融注册资本5亿元，第一大股东为晋商银行，持股比例40%。银行可是“正规金融机构”的代表。一般情况下，在国内，有银行的加持，嫡生子小贷公司都是轻易就能接入征信的。除此之外，还有一个背景，也耐人寻味的。晋商消费金融的第二大股东，叫北京奇飞翔艺商务咨询有限公司，持股25%。这家公司的法人代表，是奇虎360的CEO周鸿祎。360是不是野路子的代表，我们不好妄下定断。但不得不说，“红衣教主”不仅互联网做得好，做金融也是一把好手。2019年，十分擅长推贷款广告的360金融仅仅运营了4年，业绩已经开始赶超360公司的传统互联网安全业务。银行背景、互联网巨头加持，这么一家小费金融公司，会干这种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一定是房女士的打开方式不对。让我们用官方的打开方式，打开这家小贷公司。它的监管单位说：突出，太突出了。晋商消费金融个人贷款类业务投诉量占山西省贷款类业务投诉总量一半以上。2020年下半年，山西省农村中小金融机构和非银行金融机构投诉总量为825件，其中，晋商消费投诉444件占了53.81%。同时，2020年晋商消费金融曾经两次因为投诉量太大，被监管点名。山西银保监局的原话说：晋商消费金融公司收到的投诉问题太突出了。例如，2020年二季度，山西全省农村中小金融机构和非银行金融机构投诉总量分别为171件和366件，合计占二季度投诉总量的51.44%。其中，晋商消费金融公司投诉量365件，占二季度投诉总量的34.97%，占非银行金融机构投诉总量的99.73%。这得多“突出”，才能在一个季度里几乎包揽了全省非银行金融机构的投诉。放贷公司可以在征信上为所欲为？看着这张征信报告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地写着那6个字的侮辱性词语，房女士也不知道该跟谁沟通，所以只能向征信管理部门投诉寻求真相。4月8日，人民银行太原中心支行约谈晋商消费金融公司并且开展了实地核查。但是事情似乎并没有得到解决。5月24日，澎湃新闻联系房女士追踪事情进展，房女士：“至今没收到正当说法”。 事情不闹大，就没个说法。随后，直到央视新华社等媒体纷纷报道、上了热搜第一、人民银行太原中心支行再次约谈晋商消费金融公司及其大股东。这样，晋商消费金融才在官网正式向房女士道歉。那，真相呢？谁干的？人民银行太原支行说还在调查。这次，晋商消费金融没有像之前其他单位那样，把“始作俑者”的实习生、临时工揪出来。如果不是实习生做的，说不过去吧？毕竟，这事怎么看都不像那些金融精英能干得出来的。晋商消费金融公司作为一个有资格接入征信系统、上传用户征信报告的消费金融公司，正常来说，应该是专业的。应该知道要按照征信规定，规范填写用户征信信息。原来，我们的征信，会不会被写上“做鸡十年”，是二十年还是三十年，居然要寄希望于放贷公司的工作人员是不是一个好人，这才是最本次事件最荒诞的地方。征信系统居然没有人审核把关？接入征信的那些放贷公司，想怎么写就怎么写？连征信机构连自身的信用都无法保证，对用户信息随意任性篡改，那么它出具的个人征信报告又谈何信用？诸如欠款、还贷等信息，又拿什么让人相信？荒唐吧？但事实上，这样的事情已经不止一次地发生。2019年，晋商消费金融就曾因违反征信条例被监管处罚50万元。为什么我们要在前边提房女士逾期了。她的这次逾期，是因为“没有及时还款的原因，是对当初下款被扣的1万多元持有异议，又一直没有得到合理的解释。”下款被扣1万多，这是什么？砍头息。2018年4月，房女士贷款162000元，当月下款时就被扣掉了11340元。砍头息，不用过多解释，大家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放款机构为了规避利息超出法律保护的红线，把超出的利息改成“手续费”一类的款项，在下款时先行扣除。早在2017年，最高法就认定：“砍头息”不受法律保护，应以实际出借金额认定本金。但事实上，面临类似问题的借款人，在国内数以万计。平安普惠、夸克金融、捷信金融，这些接入征信机构的小贷公司，无论是砍头息，还是明目张胆地超出法律红线的利息，都能直接接入征信。央行在全国有这么多分支机构，都不对这些放贷机构的征信信息规范和审核的？还真没有。央行征信系统的数据，都是由相关金融接入机构传送，谁传送谁负责。什么意思？就是靠金融机构自主自觉呗。而作为个体公民，如果对征信报告有不同意见，想要申诉或者维权，只能通过投诉来解决，如果还是解决不了，或者只能像房女士一样，求助于媒体了。但是，征信系统和征信报告的公信力，全然来源于央行的背书。金融的本质是信用，征信系统就是保证金融信用永远生效的系统。征信，也是金融市场公信力的来源之一。正是因为征信系统的威慑力，金融市场才能有序交易。如果央行没有对征信数据的真实性、完整性以及合法性，进行审核的能力和义务，只作为一个数据汇总的平台，征信报告的权威又何在？央行官方数据显示，截至2020年12月底，征信系统共收录超过11亿自然人，6092万户企业及其他组织。个人征信和企业征信业务分别接入放贷机构3904家和3712家。近两年来，对网贷行业的整改力度加大，不少网贷机构因此接入了央行征信。根据央行数据，2020年来，有上百家网贷机构接入了央行征信系统，仅今年2月以来，人人贷，玖富普惠，洋钱罐在内的20余家网贷机构正式接入，或正在对接央行征信系统。而这些网贷机构里面，有不少被质疑存在放高利贷的行为。如，玖富普惠和洋钱罐，在黑猫平台和洋钱罐上遍布着他们变相收取砍头息、放高利贷、暴力催收等投诉。如果放高利贷的都能上征信而且还有权利随意发布用户征信信息，却缺乏权威机构对上传的征信信息进行审核，这对11亿接入征信系统的自然人来说，是一个巨大的BU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