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小说：下岗文/百荷踪影题记：六儿下岗了，倩没有预想到。张科长更是失落。1.D公司办公室秘书忙了一个上午，挨个儿给各职能科室打电话，通知催要减员名单：喂——，张科长，减员名单就剩你们科室了，下午班子会议要审核。喂——，崔科啊！你们科减员名单咋还没交啊！……。D公司减员的事儿议论好几个月了，自打公司效益严重滑坡，工资月月下浮，奖金成为希望中的泡影，公司领导层就放话了，必须减员减负，否则难以翻身了。提起减员名单，张科长就感到为难、尴尬，更是情绪失落。他恨不得把张白纸黑字的投票名单撕个粉碎，再骂几声：妈妈的!减员名单实际上前两天就已经鲜活出炉了，可是他不知道怎样上报这样一份名单。名单究竟出了咋样的问题？使得张科长如此为难？问题出在他们科室的员工六儿。六儿是一个小伙子的乳名，参加工作了，熟悉他的人依然六儿、六儿地叫着，就因为叫顺了口。六儿的妈妈倩是D公司的元老，又是财务科长，为人热情，豪气。六儿从小身体弱，四五岁上才学会说话，8岁上小学。小学就读了十年。六儿读书的十年里，常常是作业不写，考试交白卷儿，只要给几个钱，钱花不完他就不回家。六儿小学毕业那年已经十八九岁了。他长得白白净净，人高马大，每天对着镜子梳洗打扮一番，向妈妈讨要个百儿八十的就出门去了。有一天，倩忽然发现首饰里的钻戒不见了，联想起儿子好几次常常深更半夜才回家，她担心了，怀疑儿子恋爱了，偷偷拿钻戒送了女友。他还不到二十岁，工作还八字没一撇呐！心想：儿子回家一定得问个明白。钻戒确实是六儿偷拿了，但不是送女友，而是六儿缺钱花，拿出去低价出售了。倩气得就差吐血了。唉！这个不争气的臭小子，真真是太不让人省心了，任其下去，可怎么办啊！倩再次想起六儿前面，她失去五个孩子的遭遇，心中的苦再次泛滥，漫上心头，鼻子一酸，眼泪就听话地流了出来。她怆然泪下，哀叹自己命苦。唉！女儿若不短命，也该二十多岁了。倩在婚前就已经做过两次人流，结婚以后，又因为计划生育，强调先有指标（准生证）才能怀孕育儿。婚后又做了两次人流，一次引产。引产的是一个女儿，已经怀胎八个多月，是个女儿。倩的身体也因为多次人流、引产折腾，自身体质没有完全康复，便生了六儿。六儿啊！都是妈欠你的。你如今这个样子，都是妈不好。倩几乎是失声痛哭了。为了给儿子找个事儿干，倩烧香磕头，找门子，总算把只有小学文化的六儿安排到D公司门卫上班。压在倩心上的一块石头总算落地。2.张科长不是恨自己没用，他一开始就已经把事情安排妥当了，他告诉倩：没问题，保住六儿的饭碗，我有十二分把握。有了张科长的承诺，倩自然也是把心放在肚子里，只等公司下岗名单公布，她就向张科长兑现自己的若言，为了儿子，倩情愿做出任何牺牲。虽然她已经拿出了若干打点费，张科长自然是这场贿赂门的主角。张科长做梦都不会想到，六儿的饭碗被打碎了，问题没出在别人身上，却是出在了六儿本人。那天科里遵照公司安排，召开全体人员会议，无记名投票。票数最多者（下岗票）下岗，美其名曰：末位淘汰制。会议开始，张科长简单讲了此次会议议题，投票规则，淘汰办法。最后告诉副科长把科室印有三十几个人员名单的投票表发到每个人手上，并说：投票名单大家都看清楚了，我们科室每个人的名字都印在上面，希望大家认真思考，谨慎投票。这次投票关系到大家今后的饭碗，这次下岗就是要搞公开透明，看投票结果，末位淘汰。唱票的时候，张科长听到最后，脸都气绿了。他终于听明白了，是六儿的下岗票数最多。按照末位淘汰制的规定，正好在淘汰之列。他一遍遍自问：怎么回事儿？怎么回事儿啊？！真，真真是出了鬼了，明明说好了的，怎么回事儿啊？！这样结果，不单单是六儿下岗，他将失信于梦中情人倩，更让他不可忍受的是自己的工作等于白做了，也等于他的面子被人踩了。他强自镇定地扫视了那几个红口白牙，承诺把票投给六儿的心腹，只见他们也都心有成竹，安静坦然的模样，不像没有践行诺言啊？他干咳了一声，宣布道：好，好！今天大家都投了票，事先已经说好的，这次下岗遵循公开透明的原则，末位淘汰制，谁下岗，看票数定去留。就这样了，散会。3.张科长越想越不甘心。一年前，六儿来他管辖的后勤科上班，尽管倩安排儿子走的是上层路线，但听说倩的儿子要来他的辖区工作，他真真的是激动得一夜未眠。倩是公司的一枝花，多年以来，都是张科长仰慕的女神。六儿报到那天，倩电话给张科长打了招呼。张科长接完电话，竟然出了一身的汗。呵呵，你这个老江湖，竟然也会紧张。张科长自嘲。这次下岗，公司规定无记名投票，搞公开透明末位淘汰。倩知道自家孩子六儿学历不高，又眼里没活，常常拿工作当儿戏。为此，张科长曾经不止一次地找倩说事儿了，说落六儿百般不是。然而，最后总要自己圆场，说：不过，妹子尽管放心，只要有俺老张在一天，俺绝不会让六儿失业。不过这孩子你真得说说他了，你说，他作为一个门岗，经常跑得没影。我就怕有一天我老张离开了，这孩子可咋办啊！倩好话说了几箩筐，最终还要使一些小恩惠（比如几张油票、一两张手机充值卡等等）给科长。张科长却是花痴，不接倩的礼物，受宠若惊道：哎呀呀！我怎能收你的礼物呢？我一个大男人家家的，这，这……这不是乾坤颠倒了吗！孩子在我这里，得一些照顾也是应该的吗！只是，只是我也是恨铁不成钢啊！张科长说着，眼睛色眯眯地勾倩。倩心里明白，更有些反感，不正眼瞧他，撂下东西，说：张科长别客气，六儿在您这儿，让您费心了。说着，昂胸走人。这次公司减员，张科长本意向倩示好，献殷勤的机会到了，说：只要我是科长，六儿的事你就放一百个心。倩是个讲义气的豪爽女人，拿定主意，不欠人情，她要花钱为儿子铺路，绝不让儿子下岗。张科长也巴不得为倩做点什么。于是，张科长满口答应，做好投票环节的工作，六儿不会是下岗票数最多的那个。可是，唱票结束，张科长瞪眼了。会后他把六儿叫到办公室，问：六儿，你想下岗吗？六儿吭哧着回答：嗯，嗯，我，我……。六儿我啊！我，我……我真、真没法说啊！可是，可是你的票数……。六儿再次吭哧道：我，我投了我自己一票。我……我想下岗。4.俗话说：吃人家嘴短，那人家手软。张科长思前想后，这名单上报之前，一定得给倩有个交代才是啊！他打电话约倩到一家咖啡馆了相见。倩心里多少有些紧张，更多的是反感，心想：这个老秃头，真以为能吃老娘豆腐啊！倩想到张科长的栗色脸庞，大秃头，死鱼眼……不由得心中作呕。然而，为了儿子，她依然决然地打扮了一番，按时赴约。张科长十分尴尬地给倩学说了投票经过，说完之后，他黝黑面庞浸出雨点子般明晃晃的汗珠子，说：我万想不到啊！六儿，六儿他竟然投了自己的下岗票。你……你不知道，我……当时，我……。唉——，不说了，不说了！我若是再多做一点工作，就差一票，就差一票啊！倩一下懵了，好长时候才反应过来。她只是轻声说：谢谢！您也费了心了，我那儿子，唉，我知道，他不争气。倩回到家，欲哭无泪，心中只是空白。后来，她终于平静下来，自我安慰：六儿不在姓张的手下干更好，姑奶奶再不用忍受那双色狼般眼睛猥亵了。2018/8/30【图片来自网络，文字百荷书房作品，转载请私信授权。】